一直不知道他是怎么爱上她的。
他最喜欢像个孩子般趴在她怀里,脸颊紧贴着她的胸脯,侧耳聆听她心跳的声音。
“侧耳聆听她心跳的声音。”这是她大一时写的诗;她从小就觉得自己的心跳特别快,有时候运动稍微激烈些,心脏就好像要从嘴里跳出来似的;即使渐渐长大,仍然是只要爬上两层楼,就仿佛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扑腾扑腾。
扑腾扑腾,她抚着剧烈跳动的胸口询问父亲,爸爸低头叹气,妈妈又流了一脸的泪。
终于知道自己有先天性心脏病时,她也流了一脸的泪。但后来就坚强了,不再怕病床、怕高悬的点滴筒、怕护士的白口罩,有时候还能平静地看着仪器上自己心跳的起伏,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死寂的横线。
上帝大约没有把她收回去的意思:30岁那年,终于等到了愿意把心捐给她的人。手术前一天晚上她哭了一整夜,哭湿了白被单和枕头,她哭自己终于重新拾回了生命,也哭那个失去生命却救了她的人。
她只知是个和自己同年龄的女子,结过婚,猝死于一场车祸;无从表达对那人的感激,她剪存了报道她换心手术的新闻,上面并列着她们两人的照片。 然后他就出现了。起初他在病房踟蹰,她还以为是记者,后来却成了常来聊天的访客,在百无聊赖的病中,她常为了期待他而忙着在病床上梳妆;初恋的喜悦强烈地冲击着她,毕竟由于自己生来脆弱的心,她连接吻也不曾。 这一次她可以放心的吻了;别人的心在自己胸腔里规律的跳动着。她的心跳不再强烈,却十分安稳,她真的“放心”了,将半跪的他紧拥在胸前,她答应了婚事。
但她仍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爱她,自己不过是个残缺的人,依旧孱弱的身子,胸前永远的疤痕……他竟然毫不弃嫌的、热烈的爱着;每次她追问原因,他总是笑而不答,也许历经沧桑的人感情较内敛吧,她知道他曾有过一次婚姻,但很快失去了。
她不知道的是他藏在衣柜底层的小盒子,她在偶然间发现,好奇的打开时,看见他的旧结婚照。含笑的新娘看来好面熟,好像……她凛然一惊,匆忙找出收存的换心剪报,不待对比,就知道是同一个人,那个把心捐给她的女子。
那颗心正在她胸中剧烈地跳着,扑腾扑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