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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十二星座 时间:2004/6/5 0:00:00 点击: 今日评论:

  是的,是的,我就要离开这芳香的土地了,我要穿越大海,向遥远的彼岸飞去。回首20年如花的岁月,风的后面还是风,我在感怀着什么?又是什么在我心里起起落落,挥之不去?

  我眼望蓝天,蓝色渐渐褪去成为背景,金黄色上升,那遥远的金黄色的浩瀚色的回忆!

  我又回到了我的11岁。眼前又出现了那个闪烁着天使般光芒的男孩。他有象牙的皮肤,薄薄的嘴唇,长长的睫毛,他看人的目光如树影婆娑。

  只要我现在闭上眼睛,就能清晰地重温过去那种感觉,11岁的我站在他家楼下。固执地望着那阳台发呆。我渴望如童话里那样他出现在阳台并且拉琴。事实上,这发生了,并且他拉完琴默默地看着我。我们呆望。天上一定有流云飞过,红色的,在那个永远不再回来的夏夜,我们呆望,充满年少的无知。

  我头一次真切地听见他口吐脏字,伤心地哭了一个下午。现在想想真傻,那有什么不可以?那并不妨碍他的优秀。

  我们回家之路是相反的,可是每次排队回家,我都宁愿绕远排到他的队伍中。我眼巴巴地望着穿着一身高级运动服的他离开队伍向家走去,然后隐去。我想象他会向我回头微笑,而正是这样一点不差,然后我离开队伍向花园奔跑,向鸟、向草,向一切为我高兴的,和我一起舞蹈的生灵奔去。

  他,我童年的偶像,从那时到现在,连同他的高傲、智慧以及玉树临风,如金属的质地、光泽而充满回响,从未在我心中磨灭。从刚刚改革开放到商品经济大潮的今天……纵使12岁以后我几乎再也没见过他。

  他高傲,同学们崇拜他,不仅因为他数学好,作文好,而且体育最棒。无论篮球、排球、足球、长跑、跳高,只要他出现,我们总能拿第一。他唱歌、画画、跳舞、吹小号,更重要的是他温文尔雅。男生服从他,女生背后议论他。他很少和女孩说话,除了我。我们一起参加数学竞赛,作文一起获奖。绘画同时被送往国外,放学一同为同学补课。

  我珍藏着他的泪水和微笑。那次,我和一个女生打乒乓球,球碎了,他自告奋勇去家里拿,可怎么也找不到。他的妈妈和阿姨都帮着找,阿姨出来对我们说:"他都急哭了。"

  我们都是好学生,但他人缘好,我脾气急,为班里做很多事却还得罪人。有两个同学跟我吵了架,他们的父母找到老师骂我是坏孩子,让同学孤立我,甚至给教育局写信。坏,这是生平第一次听人这样说,我受到了极大的伤害。在那难捱的日子中,我被家指着鼻子辱骂,老师一趟趟找我谈话、核对,同学也误解我,只有他,笑容依然灿烂,他纤长的手指放在我的肩上温暖我,他的目光里充满了信任,他说:"没有人比你更好。"他的声音是世界上最优雅的,就如我当时甚至现在仍旧深信不疑,他是最优秀的男孩,他给我一个11岁的小男孩所能给予的神圣的肯定。也许对他来说,他并不知他做过什么,但对我,却是那么不同凡响。

  我找到了自信,我坦然面对一切,后来在班里改选中,我以满票当选了班长,用行动向大家做出了最好的证明,我是一个多么好的学生。

  但是当我和他在一次快乐的滑冰之后,学校后面的墙上出现了画我们的粉笔画××爱××,××拥抱××。他气极了,当着全班人的面说:"我要是抓到是谁写的,我非他妈宰了他。"那一副要打架的样子充满了英雄气概。高贵的小音乐家杨科也会这么威严!

  少年时最怕被别人说早熟或者思想复杂。心里不懂被人欣赏是好事。我怕被人说坏,怕被人笑话,怕被人悄悄指点,因为我们都曾经那么优秀啊!为了表现彼此的清白,我们先是主动把座位分开,然后彼此不说话。那时候不知道珍惜,不知道应该捍卫友谊,只是在天真的氛围里做着天真的事。天真,竟可以残酷地伤害那么多。我们不但不说话,而且装着没看见,当着别人的面,我们甚至故意表现出对立,让大家都感到满意,最后愈演愈真,仿佛真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但那时我们都还在各自家的阳台上拉琴,同进一个校门,同听一个铃声,而并没有象现在这样各奔东西,成为陌路啊!

  六年级上半学期,在保送中学唯一的名额中我和他之间,老师选择了我,因为我的成绩更优异。我们的关系更加尴尬起来了。他开始当着众人嘲笑我,用过去那坏家长骂我的话刺激我、挖苦我。那时我看着他,觉得那些伤人的话似乎都出自他内心。我突然明白:我们再也不可能在明朗的夏日里一起做纸船了,再也不可能在飘满红枫叶的路上奔跑观察大自然了,再也不可能合读一本书在六月路人穿梭的马路边上。

  他在六年级下半学期转学了。位子空了,我才知道,我们就这样错过。

  我进入重点中学的同时,他的父亲升为部级,他家搬到我学校旁边。我在中学很快火爆起来,我各方面都出尽风头。我唯一的信念就是和他考入一个高中,虽然最终我发现这只是一种不现实的单方面的海誓山盟。每天放学,我和男生打球,操场除了鸟飞就是击球声,我磨蹭着时间,计算着他往家走的时间,他下课了,去合唱团了,去食堂了,出校门了,上车了……

  我在小路上徘徊。聆听着足音,心里充满拉琴男孩子的影子,心里有一种哀伤和甜蜜,从黄昏到日落。

  从这条小路上匆匆而过的那个英俊少年,他与他童年的好友擦肩而过,互相熟视无睹或轻轻点头后,便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那女生挺着发凉的脊背在使馆区穿梭,如一流浪的画家。

  就是这样越走越远。在一张发黄的教学讯上,九一年保送生名单中有一个北京二中的女生上了人大新闻系,一个北京×中的男生上了复旦大学××系。

  他们是八杆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女生去上海购物、吃宵夜,和朋友开车穿越洋浦大桥,却不知道这里有过她曾熟悉的人。10年的影像她至今刻骨铭心又怎样?她根本不缺朋友。

  男生放假回到熟悉的城市,在他生活的记忆中,他已经忘记了有过那么一个女孩,住在不远处,曾经或许现在仍然想念他。

  生命消失在忧愁的河水上,向前。

  往事沉默,因为无论它曾如何绚烂,最终只成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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