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个星期前,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电话是一位女人打来的,女人的声音非常圆润,且带来几缕少女式的娇嗔。她让我猜她是谁,我让脑子忙碌了半天,也没挖掘出她的尊姓大名。我想放下电话,结束这无聊的游戏,女人开口了,她说:“阿明,你真是健忘,我是H,你们这些男人呀!”
是H?我有点生疑,H的声音曾经哪怕轻得像柳絮一样我也可以听出来,何以现在我对她隔膜成这种样子?时间真是一个魔鬼,轻轻一点,就让这个世界许多东西变得面目全非。
十六年了,H终于又一次出现在我的“听”野里。H曾是我倾心相爱过的女朋友,那是我刚从一所师范大学毕业,虽然穷得像一个乞丐,却活得十二分形而上,我热爱诗歌,对爱情充满着诗一般的幻想。在一年舞会上认识H之后,我对她一见钟情,H非常漂亮,性格很开朗,穿得也非常时尚。H对我也颇有好感,我是正规的本科生,又在不少刊物上发表过诗歌,“海拔”一米八五,也算是内才外秀兼具,我们爱得如火如荼。相处了一年多时间,正当我们准备走进一个共同的屋顶时,勇插了进来。勇是外地一家私营公司的老板,人长得五大三粗,却花钱如水。H在书店里与他相识,勇对她猛追不舍,H瞒着我与勇约会,我恨得牙齿格格作响。H是一个有点贪图享受的女人,我知道她爱上的不是勇作为男人的一切,而是勇的钱袋。我找H认真谈了一次,她执迷不悟,我只好与她“拜拜”,不久,H去了勇所在的城市。
与H分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对爱情心灰意冷,就在这个时候,我的远房表妹芳走进了我的阴冷的心空,芳不如H靓丽,却有H所缺乏的温柔、实在、坚贞。无论我在事业上遭受挫折,还是在生活中碰到烦恼,她都会用女性的温情安慰我,用自己不倦的付出激励我。在芳的爱情肥沃下,我在文学创作上芝麻开花节节高,作品在全国各地频频推出,并且经常获奖和被转载。我不仅有了作家的头衔,也有了可观的经济收入,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被H看成抹桌布,随意丢来丢去的阿明了。
在我的生活中隐形十六年的H自然不知道这一切。
H在电话里约我晚上去一家酒店见面。她化了淡妆,在灯光映衬下,还是那么漂亮、性感,只是眼角多了几条毛毛虫。她穿着一件绿羊绒外套,里边是一件薄薄的红色羊毛衫,无论是颜色还是式样都搭配得恰到好处,更衬托了她生活的优裕。我们一边喝着咖啡,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H告诉我:三个月前,她与丈夫离婚了,她说丈夫在一个投资项目中出现重大失误,现在欠了一百多万块钱的债务,她可以忍受他的愚蠢,却不能忍受他的一贫如洗,她说多年的铺张生活已使她不习惯艰难。她问我现在过得怎样,我说过得很温馨,她又问我夫人长得漂不漂亮,我说不怎么漂亮。H像是不经意地说了一句:“其实,像你这样的公众人物应该有个美丽的太太的。”她接着站了起来,给我留下了她的手机号码和住址,让我在寂寞的时候去找她,她说她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我没有去找H,作为一个深受文学陶冶的男人,我自然喜欢女人的美丽,但我也知道女人最深处的美丽是与漂亮无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