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位朋友英年早逝,大家谈起都不免唏嘘不已。我故做轻松地说,我倒是不怕死,如果在我已沉入美梦之时死亡之神突然眷顾,那是上天对我最大的恩赐,我会安祥而从容地走。正说得陶醉,冷不防朋友一句,你真可以走得那么安祥吗一下子我呆住了。
是啊,我真的可以走得那么安祥吗我把巨大的悲痛抛给了身边的亲人,抛给了我的先生,让他如此措手不及,而这种悲痛还将如虫蛀般一辈子啃咬他的心,他会怎么样呢以前我倒不在乎,但现在,我却不忍住。
五年前,我们在一个朋友的聚会上相识,从此他关注的眼光再也没有离开我但我为着另一个男人而固执地不接受他。两年后那个令我心仪的男人却牵着另一个女孩的手扬长而去。
家里人开始也不太接受他,理由是我从小生长在城市,而他来自山区农村。但他一点不气馁,一直盯紧着我,于是家里人很快就喜欢上这个只会微笑着默默无语的小伙子,父母反过来劝我。在内外交困之下我接受了。
结婚那天,我的心头有一份说不出的郁闷,我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恋,也没有可歌可泣的故事,那是爱么我对他真的有爱么我很怀疑,把一生交给自己并不确定是爱他的男人,不公平,我也不心甘。但走到今天这一步,似乎结婚已成必然。
结婚后,他知道我从小体弱多病,几乎把家务都包起来,吃完饭还不忘倒一杯水提醒我吃药;我偶一下厨,弄得一塌糊涂,他也开心得像小孩子一样摇头晃脑;他不放心我一个人上夜校,硬是跟着去,然后一个人在校内外打转,等着我下课;我非常情绪化,经常发脾气,他居然可以给我倒水,坐在我身边温和地聆听我的"暴风雨"…… 他会照顾人,为他人着想,对谁都不例外。他母亲来家小住,每晚都是他帮她放蚊帐,捉完蚊子才睡觉;跟朋友出去,下雨了,他把雨伞让给朋友,而自己淋湿着回来……
这是一个感情恒温的人,在这个社会,已属珍稀,这是他的朋友的评语,但我觉得他太平淡了,不懂得浪漫,也不会甜言蜜语,更不会制造什么惊奇,上班、回家、听音乐,这么单调的生活他却甘之如饴。
但我难以满足,工科出身的他根本就不懂女人的复杂心绪,我开始躲在被窝里想着过去伤害过自己的人,高大、优秀、善解女人心,一对比越看他越不顺眼,没事找事地跟他吵架。
一天晚上,刚睡下不久,我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吵着要离婚,他不语。我怎么跟他急也没用,最后我终于一句话冲口而出:"我根本就不爱你,你何必守着一个不爱你的人!" 我明白这句话的杀伤力,也许他真的会因此而离开。说完这句话,我有点怕。
他突然转过身来,望着我,眼睛晶莹,一字一字地说:"我什么都不管,只要你过得开心。如果你告诉我,跟我在一起你不开心,那我马上就走。" 我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这晚,我们都无话可说。
是啊,我怎敢说自己不开心?长这么大,从没有人如此在乎、呵护我,即使我的父母也做不到这些。结婚后我一下子胖了10斤,多年的失眠症也不知不觉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个性孤僻、内向,但婚后,我宽谅了身边的人包括以前伤害过我的人,同时乐于交朋友,如果我不开心,我怎么可能变得如此宽容和积极 唯独对他例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最初是因为一个曾经伤害过我的人,后来是因为挑剔他。其实,两年的朝夕相处,早已让我们成为相伴相依、谁也离不了谁的伴侣,而不单单是夫妻。
原来感情正是在平平淡淡之中慢慢渗透,就像细水长流。太多故事的人生何尝是一种福气---这一切最终都要归于平淡。
如果真有一天死神给我们一个选择,如果可以让他安祥地走,我会选择活下来,让自己独力来承担那永远的痛。
感谢我老公。